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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氏跟於氏都嚇的不輕,“你可瞧清楚了?”

“老夫人,再沒有錯的,哪裏還見過那樣大的排場呢?”

鄭氏慌忙整理下頭面,“走,快隨我出去迎接。”

於氏比她更慌,原因是今日穿的家常衣裳,實在見不得人,也顧不上迎接,手忙腳亂的跑回房間換衣裳去了。

這怎麽話說的,來怎麽不先通知一聲的。

王妃今日逛街,路過都尉府順道進來看看,等鄭氏出來的時候,她都進了大門,“呦,您老可慢點,我今日不請自來,嚇著了吧?”

“哪裏哪裏,請都請不來的。”鄭氏跑了一路,累夠嗆,說話都大喘氣,“就是寒舍鄙陋,您莫要嫌棄才好。”

“這不是挺好的麽,您老會持家,收拾的挺利索。”

瑯琊王妃話挑客套的說,卻也著實找不出什麽讚美之詞,陋不陋倒在其次,關鍵捯飭的花紅柳綠的,一看就是府上某夫人的手筆,她看一眼就不再關註,只扶著小侍女專心走路。

“令娘不在家?”

鄭氏道:“是不在家,這孩子貪玩,有事沒事就往外跑,看都看不住。”

王妃笑起來,“這性子怪討人喜歡的,這個年紀的小姑娘,可不就是貪玩,不妨事。”

鄭氏將王妃讓至上坐,上了茶,於氏才姍姍來遲,一身的香氣從門口灌進來,頂的人發暈。

“哎呦,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,王妃大駕光臨,滿堂生輝啊。”

鄭氏老臉直抽抽,方才就該讓她滾回房間別出來的,連句奉承話都不會說。

王妃手拿帕子掩鼻笑笑,沒接茬,轉而對鄭氏說道:“我今日原是順道過來,不過正好有一事跟您商量。”

“哦?王妃但說無妨。”

“是有關令娘的。”王妃說道,“那日她去王府,家裏幾個姑娘都挺稀罕她,我跟王爺也覺得她好,便商量著把她接到王府教養兩年,等到了年紀,不拘說給哪個做媳婦,都使得。”

鄭氏先是意外,繼而心裏一喜,王妃這意思怕不是要定了令娘當媳婦的,原來之前都想岔了,她就說怎麽能是瑯琊王看上了,原來是為著府上的公子撮合。

去府上教養是為著給她擡臉,如此等到及笈之年,才好順理成章的嫁入王府,不得不說,王妃想的真是周全,比較起談家的小氣吧啦,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。

王妃見她半天不說話,只以為不舍得,於是又道:“卻也不著急回應,到底是難為人的事,您回頭跟令娘商議好了,她自己點了頭才算,外頭再好也比不得家裏,小娃娃難免會躊躇,咱們並不勉強。”

“哪裏的事。”鄭氏喜道,“您這是給她天大的臉面,豈有推托之理,能到府上教養,也是為著她將來受用,總歸我們小門小戶的是沒有那樣條件,得此機遇,理當感恩戴德。”

王妃笑起來,“您能想明白就好。”

於氏心裏那個酸就別提了,也不知道那死丫頭有什麽好,王妃真愛擡舉她,去王府鍍一層金出來,可不更得甩了阿瑤好幾條街,不成,不能只讓她一人落好。

“王妃。”於氏討好的開口,“您看家裏就她倆姐妹,平日裏都是在一處讀書玩樂的,這麽分開了,怪孤單的,您看不如把她們姐妹倆都帶去教養,我們……”

鄭氏清了清嗓子,打斷了於氏的屁話,“王妃您放心,等令娘回來我就跟她說,保管是樂意的,那日回來,她整天跟我念叨,說您如何如何的好,想來定能與您和睦。”

王妃又笑說了幾句,這才起身告辭,“您老就別送了,若是應了,改日我派人來接她。”

鄭氏在後面恭敬著,到底把人送到了門口,等家門一關,她就捂著心口直念阿彌陀佛。

“祖上保佑祖上積德,令娘如今算是妥了。”

於氏卻站在屋門口開罵,“就沒見過這麽偏心的,去一個也是去,再添一個又怎麽了,阿瑤不是您親孫女啊,人家王妃都沒說什麽,您到好,就這麽把大好的機會給斷送了,阿瑤這一輩子算是毀在您手裏了!”

罵不過癮,又開始蹲地上嚎,“阿瑤啊,我苦命的阿瑤啊,你祖母不待見咱娘倆,有好東西就緊著你阿姐,你說你怎麽就不能給娘爭點氣啊,也去招人喜歡,也去巴結個王妃來啊……”

她一哭,阿瑤也出來跟著哭,滿院子裏就聽她娘倆嚎了,不知道的還以為家裏誰死了。

鄭氏中氣十足的吼了一聲,“都給我閉嘴!”

於氏抽了一聲,改嚎啕為哼哼,聽起來更像是哭喪了。

“你不要臉,何家還要臉,看不出來人家王妃不樂意跟你搭茬嗎,你到好,還能厚著臉說出那樣的話,我都替你臊的慌,你以為人家王府是閑的沒事幹,專門來替咱家養閨女嗎,還送兩個一起去,虧你想的出來!”

沈令菡今日回家沒挑對時候,正趕上這出好戲,頓時後悔早回來了。

“令娘,你與我進來說。”鄭氏只說了一句,就不再管那娘倆,徑自回了自己屋。

沈令菡動動耳根,從於氏那幾句抱怨裏聽出了些許,像是與王府有關的,心說方才府裏來人了?

“祖母,出什麽事了這是?”

鄭氏坐在炕上喘勻了氣,說道:“是方才瑯琊王妃來過了,說是要接你到府上教養。”

沈令菡心裏咯噔一下,“您說瑯琊王妃要接我到王府?”

“可不是,到底人家王妃想的周全,那日我就瞧她對你另眼相待,原來是想娶你過門當兒婦的。”鄭氏說著說著就笑起來,“這可是天大的福分,能得王妃青睞,這可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,你去府上住兩年,到了年紀就則選府上的郎君成親,多好啊,我替你應下了,改日你就收拾收拾過去。”

王妃居然這麽說的?沈令菡感覺自己耳朵可能出了毛病,實在沒能想到王府裏的人也能睜眼說瞎話,用這話糊弄人去王府,也算是讓人開了眼。再有,便是人家談二娘那樣的身份,都知道自己配不上王府,外祖母這到底是哪來的自信?

她壓著火氣說道:“可是我今日才應了談家的邀約,答應了去他家念書的,怎好言而無信?還是我改日與王妃說清楚吧,想來她能體諒的。”

“你說什麽!”鄭氏急了,“你怎麽能應了談家的邀約,如此兒戲,誰同意你去了!”

“您不是讓我多與二娘來往嗎,還讓我多讀書,這不是正好的事麽,我應了有甚不對,能去談家那樣的地方讀書,也是求之不得的,您總不能因為瑯琊王府而不把人家放眼裏吧,往後舅舅還要在談內史手下做事,怎好因為這事得罪?”

鄭氏讓她堵的心口疼,指著她半天才蹦出一句,“你個糊塗丫頭!”

她嘆了好幾口氣,“我就知道你跟你娘一樣沒腦子,談家跟瑯琊王府自不能同日而語,能嫁進王府裏,為什麽還要去談家,他家也沒有娶你的誠意,家裏就大朗一個好的,還吝嗇的不肯提,何苦去巴結他們,王妃疼你,王府裏個個都是才俊,將來婆媳好相處,那是當人媳婦的福氣,你再瞧談夫人那張不冷不熱的臉,分明從一開始就沒看上咱家,你去做甚,腦子壞了嗎!”

鄭氏也算是把話都跟她挑明了,雖然心中早有預料,但是口口聲聲聽她說出來,沈令菡心裏仍舊不是滋味,家裏什麽用意都是明白著的,能攀多高就攀多高,有了王府,如何還看得上別家,卻是從不考慮她個人的意願。

爹娘不在,他們這樣跟賣了她有什麽區別。

“外祖母,便是瑯琊王府,也不能這樣勉強人吧,我不信人家就是強求我去的,我去找王妃問清楚,若她說言而無信也無妨,我便去!”

“你,你給我站住!”鄭氏捂著胸口喘不上來氣,“糊塗,糊塗!”

沈令菡從不在家人面前上臉,但是方才她實在忍不住,連帶著爹娘不在身邊的委屈,一起發了出來,她氣鼓鼓的走出何府,卻也沒傻到真的去瑯琊王府質問。

沒想到於氏卻追了出來,“哎呦令娘,這話怎麽說的,怎麽還走了呢,你也別生你外祖母的氣,她是老糊塗了,一心巴結著王府,也不替你舅舅想想,方才我說了幾句還給罵了,你別氣啊,有舅舅舅母給你做主呢。”

沈令菡翻了個白眼,停下來,“舅母打算如何給我做主啊?”

於氏說道:“我也看出來了,你怕是不大樂意進王府吧,其實我跟你說啊,根本就不是娶你當什麽兒婦的,就是讓你進門做小,你年紀還這麽小,又不是說不上好的,如何能給人做側房,還是人家談家好,至少年齡適當,你說是不是這個理。”

原來舅母是想讓她進談府的,為什麽呢,為著舅舅的仕途,還是單純不想看她更風光?

“難為舅母替我著想,不過我年紀還小,說親的事不著急,我爹娘總是要回來給我做主的,您若實在覺著談家好,不如想辦法把阿瑤嫁過去啊。”

沈令菡原是想要拿爹娘出來擋一擋,何秀秀要是回來,她舅母還能忌憚一二,卻實在小瞧了於氏的下作心思。

於氏聽她這話,何秀秀這一二年的竟是要回來,如何還能淡定,若不趁著她回來前把令娘嫁出去,那豈非竹籃打水什麽好處也撈不著了?

遂當即喊道:“來人來人,快把令娘帶回府,不能讓她離家!”

018下作心

沈令菡就這麽被限制了自由,於氏倒也沒哪哪都鎖上,就只門口有兩個老嬤嬤看著。

她早上睡到日上三竿才起,洗了把臉就坐在桌上等小苗送飯,哪都不能去的時候,她唯一的樂趣就剩了吃飯。

午時剛到,小苗就端著食盒來了,一邊布菜,一邊做賊似的從身上掏出幾塊包好的糕點,“還好還好沒有碎,令娘,你下午餓的時候可以吃,我看看再去幫你偷點。”

於氏除了對自己大方,對所有人都摳,吃什麽喝什麽都卡的嚴,要是知道她不出門還要吃這麽多,肯定又要啰嗦。

“好小苗,這就夠了,你再讓她抓住把柄,下回連給我送飯都要換人。”

小苗看她狼吞虎咽的樣子直嘆氣,“怎麽還給關起來了呢,有什麽事你順著她點不就好了,哪怕回小木屋躲兩天呢,連老夫人也不松口,這叫怎麽話說的呢。”

沈令菡嘴裏塞的滿滿當當,一點不見著急,“沒事小苗,關不了兩天的。”

昨天她低估了於氏的不要臉,不過在對待瑯琊王府的事上,她們暫時目標一致,關起來無所謂,只要於氏有本事替她擋了王府就行。

反正她現在寧願面對談家,也不想跟王府有半點牽扯,至於能走到哪一步,眼下就要看她舅母了。

於氏為了自己的那點心思,可謂卯足了勁的周旋,先是慫恿何有志去跟老夫人談判,為此,不惜將那日在王府洗溫湯的事交代了。

何都尉再窩囊,聽見這種要綠腦袋的事也來氣,盡管聽來的全是刪減版,那也立刻血氣沖腦門,氣呼呼的去了西屋找老太太。

“娘,王府裏當真沒一個好東西,咱們絕對不能把令娘送進去!”

鄭氏為這事憋悶了一宿,聽見這話就來氣,“你又來叨叨甚,少聽你那婆娘吹耳邊風,她就是見不得令娘好!”

“不是,娘,你聽我說,”何有志把自己聽來的篡改刪減版洗溫湯給老夫人描述了一遍,“根本就是瑯琊王他自己惦記令娘,您瞧第一次見面就能幹出這樣的事,要不是阿瑤跟她娘替令娘擋了災,早就讓他得逞了,連阿瑤她娘都差點兒給……哎!這叫什麽事您說!”

“你說甚麽!”

鄭氏的臉立刻就綠了,怪不得她覺得那天奇奇怪怪的,令娘跟於氏都不肯說,這樣見不得人的事,誰又能說得出口。

正因為難以啟齒,如今說了出來才越容易叫人信服,鄭氏的心思一下子就落了,若能正經嫁給王爺做側妃,倒也勉強說得過去,可這種強占之事都能做出來,只能證明安的就不是什麽好心,萬一到時候不給名分呢,如此好色之人,恐怕等不到令娘及笈就能厭棄了。

如此再看王妃所言到府上教養,便叫人心涼後怕,那樣個端莊賢淑的貴婦人,怎能如此狠毒!

“罷了罷了。”鄭氏心累的擺擺手,“待王府來人,再好生與人家解釋罷了。”

王府第二天就派了車馬來接令娘過府,王妃還指派了貼身侍女來,可謂給足了體面。

“老夫人。”那侍女笑呵呵進門,客氣道,“我們王妃專程派我來接令娘,她原是要自己來的,正巧府裏有事給絆住了,臨走百般叮嚀我要好生伺候著,倒也不必收拾什麽,府裏什麽都是現成的,連衣服都給令娘做好了呢。”

鄭氏歉然的笑了笑,“王妃擡舉,我本是一百個願意她去府上見見世面,豈料令娘事先不知情,竟是先答應了談家的邀約,要去他府上跟二娘作伴念書,如此,便只好辜負了王妃的一片誠意,還請王妃不要拿她的不是才好。”

小侍女一楞,來之前王妃倒是與她提過,說要先問問令娘的意思再接人,如此才顯得不那麽強求,本是客套之意,卻沒想到真有了變故。

既然是與談家有約在先,侍女當然不好強要人,不過,“老夫人,能否請令娘出來當面與我說兩句話,如此,我才好回去交差不是,我們王妃說了,一切但憑令娘自己拿主意,她若是舍不得離家,萬不好強求。”

讓她出來說兩句倒也妥當,鄭氏當即吩咐人去叫她出來。

沈令菡被關了一天一宿,臉上不見異樣,出來依舊是樂呵呵的模樣,“是王妃跟前的小姐姐啊,我認得你呢。”

小侍女也笑了,“令娘記性好,竟是還認得我。”

見她不像是被家裏強迫的模樣,小侍女之前的疑心消散了。

沈令菡道:“是王妃讓小姐姐來接我的吧,實在不好意思了,我應了談二娘在先,委實不好言而無信,只好辜負了王妃的厚愛,改日我定去府上敬茶賠罪,還請小姐姐多替我說兩句好話啊,我也很遺憾呢。”

誰見了令娘這副乖巧討喜的模樣都不忍心說什麽,那侍女只好笑著應了,“好好,一定幫你說好話,那我這就先告辭了,改天有時間找我們玩啊。”

“一定一定。”

送走了王府這尊麻煩,鄭氏才算松了口氣,又覺得那日對令娘確實過分了些,對著她不由放緩了語氣,“既是應了人家二娘,往後就好生在人家裏讀書,可不準再貪玩。”

沈令菡沒事人似的點頭,“我知道了外祖母,沒旁的事,我就先回房間了。”

關她的時候不聞不問,如今不關了,也就順理成章的放出來,對此只字不提,外祖母這個人,總是這樣心安理得的。

在她心裏,大概就只有何家是最重要的。。

換做以往,沈令菡一旦得了自由,肯定要跑去小木屋避兩天,不過眼下她不能,為了讓於氏安心些,少沒事給她整幺蛾子,她寧願暫時委屈在何家。

不把他們攀高門的心思打消了,她躲去哪都沒好日子過。

然而於氏的下作心猶如海底深,打發了王府並不能讓她徹底安心,她還怕令娘跑了。

也許是何秀秀很快要回來的消息給了她危機感,不趁早撈點好處簡直對不起自己良心,更要在她回來之前把令娘的親事定下來,而且她並不覺得虧待令娘,嫁到談府那樣的人家,就不信何秀秀還能有什麽不滿意的。

有可能的話,她還想把阿瑤嫁過去呢,若阿瑤生的再好看些,嫁進王府的心她都有,反正甭管是王府還是談家,那都是天上掉下來的好親事。

只可惜令娘這丫頭不識好歹,聽她的意思,竟是兩家都不想嫁,這下於氏就不能由著她了,必須得想個法子盡快定下來才行。

她私下裏跟何有志合計,“令娘手裏有錢,萬一她為了躲避親事跑了,等你大姐回來,咱們可不好交代。”

何有志的好處就是很容易被人拐上道,聽完她家婆娘一席話,覺得非常有道理,“那要如何才好,總不能一直把人關著吧?”

“自然是關不住的。”於氏做賊似的把他拉到裏屋去小聲說話,“我琢磨了一個主意,先說好了你可別想歪,你說如果令娘手上沒錢,是不是就跑不了了?”

何有志一楞,一時沒明白她什麽意思,“你要偷令娘的錢啊?”

“放屁!偷什麽偷,是暫時保管,她那兩間鋪子,咱們暫時替她打理著,等她出嫁了再還給她,這樣她沒了逃跑的資本,不就好辦了?”

何有志狐疑的看著她,“你確定是暫時保管?”

“何有志,你這話什麽意思?”於氏的自尊心深受打擊,“我在你們何家人眼裏就這麽個德行?”

何有志下意識就要說是,最後關頭靠祖宗保佑,點頭改為搖頭,暫時躲過了一頓揍。

“我就是隨便一問,夫人你別多想。”

於是委屈的哼了一聲,“我還能貪圖你大姐那點家產嗎,好心當成驢肝肺,我還不是為了你的仕途,為了令娘的親事,我圖什麽,我有這功夫替阿瑤操持不好嗎?”

“是是是,夫人深明大義。”

“哼,就這麽定了,你就瞧好吧,回頭啊多探探你們上官的口風,不嫁大朗也無所謂,談家公子都是好的,只要能嫁過去,你在談內史那裏就能說得上話。”

也不都是好的,談家還有個拿不出手的三郎呢,何有志想著,只要不說給他就行。

沈令菡在家裏老實了幾日,是時候該去鋪子裏瞧瞧的,藥材鋪子那邊她放心,就只布料鋪子一直關著,長此以往的確不是個事,她娘多年的心血,可不能這樣敗在她手裏。

於是她一早起來,先去了布料鋪子那邊,琢磨著得先找孫掌櫃過來對對貨,該補的補,該透風的要拿出來透風,少說也得忙活兩日。

她剛拐進了東街,就瞧見人來人往的朝著一個地方湧去,好似是她家鋪子的方向,她隨口問了街上人一句,“你們都看什麽呢?”

“這不是令娘嗎,你還不知道呢,你家鋪子昨晚上著火了,快去瞧瞧吧!”

鋪子著火了?沈令菡腦子一懵,拔足狂奔而去。

019要低頭

布料鋪子後院有間貨倉,火就是從那裏燒起來的,因為四周無人居住,夜裏起火無人察覺,發現的時候火勢已經蔓延到前面,燒的最為嚴重的就是貨倉。

沈令菡跑來的時候,火勢基本停止,是周圍好心人幫忙撲救的,只不過滿目蒼夷,十分的慘不忍睹。

“可惜了,何東家的鋪子怎就成這樣了。”

“是啊是啊,好端端的怎麽會起火呢,後院又沒有人點燈燒油,我看啊八成是什麽人故意點的火。”

“你看見了嗎,沒看見可不興亂說,小心惹禍上身的呀!”

耳邊議論聲嘈雜,多是唏噓之言,沈令菡心裏說不清是個什麽滋味,只覺得挺對不起何東家,她才離家幾日,就把她的心血糟踐成這樣,足以說明一個問題,她還很不頂事。

她把燒壞的門板撿起來,仔細擺放到墻邊,走到鋪子裏檢查損毀情況,前堂燒的沒那麽嚴重,各色器物擺設都還好好的,只是布匹見了水,加上燒壞了一部分,基本都沒什麽用了。照這樣看,後院倉房也不必看了,其它到還好說,布料肯定是損失殆盡,就算沒讓火燒光,見了水也不能賣了。

劉泉是第一個跑來的,火燒了這麽長時間,孫掌櫃連個人影都沒見著。

“令娘,怎麽就你一人?”劉泉是個炮仗脾氣,看了兩眼就要冒火,“這明擺著是故意燒的,太欺負人了,都成這樣了,孫掌櫃人那,難道就指著你一個人料理?”

“可能沒得信兒吧,這幾天人家休息,還能老盯著鋪子嗎,反正都燒成這樣了,他來了也於事無補。”

“你放那放那,還用得著你收拾嗎,一會兒我找人來弄。”劉泉氣呼呼的上後院看了一圈,回來更加火冒三丈,“是不是都尉府人幹的,瞧瞧地上這火油,怎麽能這樣缺德,我找他們去!”

也不怪劉泉這樣想,何東家往日人緣好,從來不與人生怨結仇,這種放火燒東西的行徑,要麽是有大仇大怨,要麽就是別有用心,放眼瑯琊郡,除了都尉府之外,一般人也幹不出這樣的缺德事。

關了鋪子都沒能逃過禍端,看來於氏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。

沈令菡嘆氣,“泉哥你別去,有事我自己應對,你別跟著摻合,你能幫著劉掌櫃把藥材鋪子看好了,就是幫我大忙了。”

劉泉從小跟她玩到大,最見不得她這模樣,在他概念裏,令娘就該是個沒心沒肺整天樂呵呵的傻姑娘,讓人看著就高興那種,皺眉頭嘆氣的表情都不該出現在她臉上。何東家這才走了幾天,小丫頭連笑起來都摻雜著心事,歸根究底,都是何家人鬧的。

他越想越氣,一家子長輩就欺負她一個,也不怕遭報應!

“他們明擺著欺負人,你要如何應對,忍氣吞聲百般討好,人家也沒放過,就跟這種不要臉的還講什麽道理,不把他們打怕了沒有好!”劉泉擼胳膊挽袖子往外走,“你等著,泉哥給你出氣,大不了就一拍兩散,我們劉家養你,誰怕誰!”

他這麽一陣風似的跑了,沈令菡到底沒攔住,急的直跺腳,不行,得讓劉掌櫃去拉住他,泉哥這個塊頭對上何都尉,不出三下就能把人打趴下,到時候有理也變沒理了。

何都尉是在署衙門口被堵住的,他一早起來眼皮子就跳,默念了一路祖宗保佑也沒躲過去,直接讓人從驕子上拽了下來。

劉泉拎著何有志的衣領,朝著他下巴就是一悶拳,都尉大人當場懵圈,懷疑自己可能還在做夢。

“不要臉的狗官,居然這樣欺負自家外甥女,說,是不是你讓人放的火!”

“放,放什麽火?”

何有志當真冤枉,他確實不知道自家婆娘都幹了什麽好事,本來就不夠用的腦子,這下徹底傻了。

“裝蒜是吧?”劉泉懟著他鼻梁又是一拳,“不是你就是你家婆娘,放火燒了何東家的布料鋪子,缺不缺德你們!”

“胡,胡說八道你!”何有志疼的直抽抽,“混賬混賬,又是你這個刁民,居然當眾毆打本官,來人吶!”

“砰!”又是一拳頭,這下門牙都打松了。

“不認賬是吧,我就打的你認賬,讓大家都來看看,你何都尉是個什麽德行!”

劈裏啪啦一頓暴揍,何有志連要說什麽都忘了,趴在地上哼哼唧唧。

此時恰巧談內史一早來上職,剛一落驕就聽見對街的熱鬧,皺著眉問,“都尉署又出什麽事了?”

談樾倒是看明白了,“我路上聽聞沈家的布料鋪子昨晚走水,看樣子跟都尉府脫不了關系。”

談內史重重哼了一聲,“不上臺面的東西,像什麽樣子,派人去把他倆都抓起來!”

他氣呼呼的進去,談樾想了想,低聲跟幾個衙差吩咐幾句,自己也跟著進去。

“父親,抓人就不必了,我只讓人去勸下,事情還沒鬧明白,不好連都尉大人都綁了。”

“我看就是!”談內史坐下來,氣的拍桌子,“一個都尉,混到讓人堵在公廨門口打,能是什麽好東西,人家怎麽不去打別人啊,你不用攔著,這回我非辦他不可!”

談樾頓了頓,說道:“父親,這時候可不好動何都尉啊。”

談政一楞,“怎麽?”

“您想啊,瑯琊王府前兩日派人去都尉府沒接著人,已經拿了咱家不是了,這時候最好別有大動作,不然瑯琊王還以為咱有多大野心,再者,到底是令娘的舅舅,將來咱娶人家過門,豈非尷尬?”

瑯琊王看上沈令菡,偏偏談家又想娶人家,這本身就是得罪,雖說談家跟瑯琊王站同一陣營,也都是為了拉攏沈約,但撞在一起的時候就不免尷尬,顯得談家多麽有想法似的。

照理談家這時候就該順理成章的把沈令娘拱手相讓,但從大局看,如此卻是不妥,所以談家不打算讓,還要從旁勸誡。

談樾道:“瑯琊王這事辦的糊塗,父親改日得提點一二才是,沈先生那樣一個清高之人,若是知道自己閨女嫁給瑯琊王做小,不生異心才怪,再說王爺也不見得就是看中她了,大不了再給他找幾個標志的送去,說不定也就忘了,總之沈先生歸來之前,一切求穩,另外,需得盡快定了沈令娘進咱家才行,免生變故。”

談政沈吟著,“回頭你去張羅吧。”

“兒子明白。”

且說何都尉被人揍了個鼻青臉腫之後,當下利用職權把刁民劉泉給扣了。沈令菡跟劉掌櫃趕來的時候已經遲了,人被扣了不說,給錢都不讓出來,只好先回去從長計議。

卻沒想到,當天下午又有衙差來藥材鋪子抓劉掌櫃,說是涉嫌賣假藥。

劉掌櫃喊冤,“這不是汙蔑嗎,我們鋪子從來童叟無欺,怎麽可能賣假藥!”

這回卻是不由分說,直接上來就綁人,在藥材櫃子裏搜了幾根草藥作為呈堂證供,一並給帶走了,連沈令菡出面都不好使。

如果估計的沒錯,很快就會來查封藥材鋪子了,她舅母這回是鐵了心的要霸占她兩家鋪子,根本不給留任何餘地。

直到劉掌櫃被押走的那一刻,沈令菡才知道,自以為是的那些小聰明,並不能真正應對困境,她沒有力量,沒有人生經驗,更沒有任何拿的出手的砝碼,在絕對的權利面前,胳膊根本擰不過大腿,即便她舅舅只是個小小都尉,即便他本身是個窩囊廢。

沈先生說的審時度勢,可能並不只有圓滑的處世策略,也不只有看人看事的眼界,還需要學會舍取,既然眼下力不能及,她覺得是時候該妥協了。

她關掉了藥材鋪子,一個人來到河邊發呆,人在做不情願決定的時候,難免糾結憤慨,她自然也是不甘心的。憑什麽就能隨意決定她的親事,憑什麽可以捏造莫須有的證據來汙蔑好人,又憑什麽要對的人妥協。

如果沈先生在,應該會說,因為你是弱者,你不具備操控世間法則的權利,所以你就得學著低頭,直到你有足夠能力反敗為勝的時候。

她不能連累劉掌櫃跟劉泉,也沒有把握反敗為勝,除非徹底跟何家撕破臉,徹底把自己的命運賭上,但她認為這樣並不值得。

這丁點的困境就要拿命運來堵,其實是弱者的體現,她還輸得起。何東家說過,就算要破釜沈舟,你也得先有破釜沈舟的本事,她還沒任何本事,所以她要為自己爭取。

不就是兩家鋪子嗎,身外之財,守不住就是守不住了,沒什麽大不了的,等遲早再拿回來就是。

她拍拍手站起來,對著河對岸吼了一嗓子,然後開懷一笑,煩悶的心情立刻掃空。

她轉身的時候,冷不丁瞧見談讓站在後面一臉茫然,不知道是不是讓她這一嗓子嚇懵了。

“談小郎君你來啦,我給你抓魚啊!”

談讓一楞,點點頭,“你每天都來抓魚嗎?”

“也不是啊,摸魚也是要看運氣的,比如今天倒黴,我預感能抓一條肥的,所以是你運氣好,碰上了。”她脫了鞋一扔,裙角系在腰上,然後下水摸魚。

談讓盤腿坐在河岸上,他發現相對於吃魚,更加喜歡聽她摸魚的動靜,還包括一邊摸魚一邊跟他瞎聊。

但是她今天話很少,看來這次的倒黴事比較不同尋常。

“談小郎君我問你啊。”沈令菡直起腰,忽然想到一個問題,“你家裏人會隨便讓你成親嗎?”

“?”

“我是說,你自己的親事能自己做主嗎?”

談讓想了想,先點點頭。

那就好辦了,沈令菡嘻嘻一笑,指著自己,“那要不,你考慮一下選擇我唄?”

談讓:“……”

她果然是個不同尋常的姑娘。

020舍鋪子

說完了,沈令菡才覺著這話容易叫人誤會,瞧瞧談小郎君都嚇傻了。

她純粹是想到哪裏隨口而出,想著若最終逃不開談家或是瑯琊王,那她寧願選擇談家,至少談家還有個順眼的談讓。再加上他可以給自己親事做主,故而才脫口而出,卻忘了人家未必願意。

“我不是那意思啊談讓,我是說有可能的話,你能不能幫我個忙,跟我那啥做做樣子,不是真的成親,哎呀也不是……”

她欲哭無淚,這麽說好像也不太妥當,娶親是很嚴肅的事,人家憑什麽配合她做戲呢,跟他交情也不算深,怪尷尬的。

“算了算了,你當我沒說。”

沈令菡自暴自棄的繼續摸魚,心說快來道雷把她劈暈算了。

談讓動了動嘴角,看來這次給逼的不輕,不然怎麽會想不開選他呢。

“哇哈,一條大肥魚!”沈令菡真的抓住一只肥的,放在魚簍裏都沈甸甸的。

她爬上岸來,照舊把魚綁好了給他,“你可註意點,別讓它跑了,可沈呢。”

“謝謝。”

每次都白得她的魚,談讓想想,改天還她個大人情吧。

“咱都認識這麽長時間了,還這麽客氣,一條魚而已不費什麽事。”

談讓笑笑,“嗯,以後盡量不客氣。”

“這就對了。”沈令菡穿好鞋,跟他道別,“我得回家了,改天見啊。”

她回家,得盡快跟於氏了結一下鋪子的事,鋪子給她,劉掌櫃父子也好放出來了吧。

她一進門,於氏就跑來噓寒問暖,“哎呦這怎麽話說的,我聽說你娘鋪子著火了啊,怎麽這樣不小心呢?”

“是啊,春天風大,不知道誰家的煤油刮到我們貨倉了,都賴風缺德。”

於氏:“……”

“哎,我娘的一番心血,都是我沒用。”

“也不能這麽說嗎,你畢竟年紀還小,你娘也是,怎麽能把這麽重的擔子落在你個小娃娃肩上,舅母心疼你啊。”於氏又開始裝腔作勢,“多好的兩家鋪子,說敗落就敗落了,可惜可惜。”

“舅母,你怎麽知道是兩家鋪子都出事了,消息傳這麽快嗎?”

劉掌櫃剛被帶走,都還沒定罪,她就跟長了順風耳似的。

於氏一噎,“咳,這不是聽街坊鄰居說的嗎,真沒想道他們竟是這樣的人,你娘對他們不薄,剛一走就不認人了,竟是幹出這樣的事害你。你舅舅前日還跟我說,說讓我多幫襯你些,我說怕你多想,不好伸手摻合的,都賴我,早知道就不顧忌這那的,要是有我看著,他們也不敢欺瞞你。”

“舅母說的是。”

見她沒領會她的深意,於氏又道:“令娘啊,你看要不這樣,你要是放心舅母幫你看著,不如就把兩家鋪子交給我,你別多想啊,舅母沒別的意思,就是暫且替你看管,賺的錢還是你的,等你娘回來,我還原原本本的還給她。”

說的倒是好聽,沈令菡才不上她這個當,什麽賺了錢一分不要,到時候就不是這樣說了,白給她博一個不計酬勞幫外甥女忙的好名聲不說,要不了多久,她還要出別的幺蛾子,反正沒徹底霸占了鋪子,她是不會消停的。

再說,她也不想跟於氏有任何財物牽扯,跟這種人根本牽扯不清,鋪子要給她就幹脆撇清關系,到時候是賠是賺都算在她頭上,別想再來坑她。

“哪能讓舅母白幫忙呢。”她為難道,“要不這樣吧,兩家鋪子都轉給舅母,我就拿點轉讓費罷了,反正鋪子在我手裏遲早要黃,還不如賣了,這樣您以後也不尷尬,我娘要罵就罵我,跟你扯不上。”

於氏心裏一喜,面上還裝著為難道樣子,“這樣啊,說實話,家裏幾個鋪子就夠我忙了,再添兩個操心,著實有些為難,不過你有難處,舅母總要幫,也別提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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